想了很久,差不多從開格的時候就打算寫寫這個間接起了重大影響的人物,卻遲遲不知如何下筆,不過時間愈離愈遠,事情要是不記下來說不定哪天一轉眼的就忘了,是好是壞還是記下來吧,讓自已留個念。
從小就愛看書,各式各樣的書只要不是看不懂都能坐著看、躺著看、趴著看…尤其是被列入禁書之列的武俠小說和漫畫,更是半夜躲在綿被裡打著手電筒看。也因為被禁止看武俠小說,間接練成了兩個小時看完一本金庸或古龍的特技,當然,這也埋下了日後為什麼會終於跟我的查老學長連上線的伏筆。
打著做專題的大旗,研究所的頭一天終於光明正大的扛著整套遠流二版金庸全集回家,其實實情是,打算埋頭苦讀武俠小說,什麼專題研究,等要交論文的時候再傷腦筋吧。原本這種把頭埋進沙堆裡的事,等時間到了,把頭抬起來,就應該可以開開心心的下台一鞠躬,然後去玩下一個目標,只可惜天往往不從人願 (簡直是廢話),在武俠小說才剛剛從俗文學 (或民間文學) 的類別之中探出頭來的時代,敢打著旗子說自已在研究武俠小說的人少得連只開一班都會招生不足,已經成了教授學者的往往都是順帶研究一下,當做是開課多元化或興趣,還是學生的也大多都是以更廣義的俗文學為研究方向。於是在那年春天剛到的時候,我被教授指名成為一場金庸小說研討會的參加者。
現在回想起來,年紀輕還是有不少好處的,最起碼不知天高地厚 (雖然至今沒怎麼能改得過來),一心只想著可以找金庸簽名,其他的參加者都是些什麼人,自已的東西又有多不登大雅之堂一類的事根本沒往心裡放,還好自知之明可能有自我啟動功能,那篇如今看來應該燒了當肥料的東西是用第二外國語寫的,當時在場的前輩中有一位 (後來成為我十分尊敬的長輩) 就在聽著我的番話打完一輪瞌睡之後滿臉可惜的對我說,要不是因為聽不懂,他其實還滿期待看見有才華的年輕人 (至今我依然不敢把文章翻譯給他…)。
過去的都過去了,如今的我也在指導教授所謂 "不知怎麼把我給教進了商學院" 的評語中變成了另一種類人動物,但和查老學長的會面,卻依然算得上研究所生涯中最讓人難忘的記憶。
和我們這班窮學生不同,也和那一大票從世界各地 (亞洲和本地居多) 風塵僕僕趕到不遠處是白雪籠罩山峰的山腳下的學者不同,金庸早大家幾天就到了,主辦單位安排了行程,帶查先生和夫人去尋幽訪勝。研討會開始的那天早上,和人行步道上慢吞吞的移動著的浣熊爭道爭輸了之後,我完全是抱著書迷參加簽書會的心情走進開幕大會的會場裡,這就難怪後來據親朋好友轉述 (後悔沒安排好人買報…聽說我和查先生的合影是各大中文報的封面…555555),各大報下的標題都是 "忠實讀者找金庸簽名",早知道就把名牌別著,再穿上第二天才打算穿的套裝,我可是發表人ㄟ!什麼讀者…小看我…
當天的情況是,查先生歡迎了大家之後,除了說自已當時的興趣是梵文佛經之外,也正在打算修改第二版的小說,希望能讓故事的情節更合理,更緊湊。 (事實証明,過份理性不適合武俠小說,原來就已經對第二版刪除了好些情節不認同的專業讀者如潘老和倪老,對現在出的新修版簡直就已經無話可說,而我,面對東邪愛上梅超風、段譽和王語嫣的分離,袁承志愛的是阿九…還是等哪天我修為更上一層樓之後再看吧…) 這一番開場和第一場論文發表之間有十分鐘的茶點時間,我手裡的神雕俠侶呼喊著查先生的簽名,一旁前一晚剛剛認識的室友對我說 "快去吧,趁現在沒人…",朝著滿面笑容長得像如來佛般的查先生我興奮莫名的自我介紹了一番,無非是我是研究生,做的是查先生的小說,發表的時間是明天云云,然後才端出了書來請查先生簽名。不過是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待到查先生帶著笑臉和我客套完畢,抬起頭來面前竟是一排的相機。相對於我的不知天高地厚 (過了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些都是記者,不是書迷…),查先生一派見慣了大場面的表情讓我陪著擺姿勢給相機照個夠,一面小小聲的找著話題。 "你大學是什麼學校的?","xx大學。","我也是xx大學,只不過我們那個年代叫做xxxx。","查老學長好。" 最後這一句,是我在心裡頭說的,因為當時該照的都已經照完了,而後頭排隊的人潮開始多了起來,查老學長露出了那個溫暖的笑容,對我的告退點了點頭。
終於穿上套裝上台的那天,查老學長和夫人又跟著主辦單位去了遊山,心裡有一點點竊喜,卻也有一點點失落,為了查老學長沒能聽見我的論文,後來,我就在連指導教授也不明白的帶領之下,離開了查老學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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